铜钱不够怎么办?有人抓一把石子丢在桌上,有人撕纸片写阴阳,甚至掰断树枝排长短。这些动作乍看像儿戏,实则在民间占卜传统中早有脉络。铜钱起卦的仪式感固然重要,但器物注定是工具,关键在于操作者对卦象生成逻辑的理解。
《易》的源头本无铜钱。商周时期多用蓍草茎占筮,五十根草茎反复分叠得出爻位。后来龟甲灼裂、兽骨纹路都被用来沟通天地。铜钱普及后,三枚钱币的正反组合恰好对应阴阳爻的六次变化,这才成了主流。说白了,只要满足"随机生成六组双态符号"的条件,任何物件都能替代。
西北某些村落至今保留着"羊拐卦"。牧人将四块羊膝骨染成黑白两色,抛掷六次记录骨面朝向。东南沿海的渔民用贝壳替代,选择六枚大小相近的贝,以开合状态定爻。这些土法子看似简陋,实则暗合《易》"远取诸物"的本义——用身边常见之物承载天人感应的通道。
文人雅士玩的花样更讲究。明代笔记记载过"墨丸卦",取六粒等大的墨丸浸水,观察膨胀程度判阴阳。清代有人用围棋代替,抓六枚棋子不看颜色直接排列。这些风雅之法虽少了市井气,但操作者需事先明确判定标准:墨丸胀破算老阳还是干裂算老阴?没统一规矩就容易自乱阵脚。
现代人用硬币、纽扣、瓶盖替代铜钱,本质上没毛病。但要注意三点:替代物必须形制统一,避免因大小重量差异影响随机性;每次抛掷或抽取需保持相同动作;心中所求要清晰。见过有人用手机生成随机数,这法子虽然高效,可手指戳屏幕的动作,比起亲手摆弄实体物件,总少了点"诚"的味道。
最极端的替代发生在特殊情境里。戍边将士用箭杆刻痕,牢狱中人撕衣角打结,流民捡瓦片画符号。这些不得已而为之的占法,反印证了《系辞》里"不可为典要,唯变所适"的道理。当外在形式被迫简省,占卜的核心——人对征兆的解读能力——反而被逼到台前。
当然不是说随便抓个东西就能成卦。曾见人用六种不同水果摆卦,草莓代表阳爻,葡萄算阴爻。结果解卦时满脑子都是水果价钱和酸甜滋味,这属于自设障碍。替代物的象征意义不能喧宾夺主,它们的任务只是忠实地把混沌转化为可解读的符号,太多附加属性反而干扰判断。
月光好的夜晚,试过用六枚鹅卵石在溪边起卦。石头的温度随着水流起落,手指触感比冰凉的铜钱更真切。卦成时忽然明白,重要的不是手里攥着什么,而是能否在器物转换间守住那份对未知的敬畏。铜钱叮当落地也好,草茎沙沙分叠也罢,不过是天地借你的手说话。